4-24_母難日－第一次結婚就上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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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說：生過小孩的人才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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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第一次結婚就上手》
第四章_夫妻生活
4-24_母難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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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月二十三自由日這天我們好整以暇，對著產房外的對講機，說明奉醫生指示前來催生，這道不輕易對外人開放的感應門打開了。我們在藍色的無塵黏墊上留下腳印，把我們用來作為生產包的紅色行李箱放在待產床邊，整個可以容納六張病床的開方式空間，就只有我們而已。台灣少子化果然是真的。但也因此，我們獲得了ＶＩＰ的待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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會來催生，主要是阿蘭肚子裡的開開，在前兩天產檢時，醫生判斷小孩很健康，胎動正常，若有需要可以用催生的方式自然產，所謂催生就是用藥物刺激子宮頸，提早進入陣痛生產的程序。本來阿蘭當天就想要生，但我還有一部片隔天得完成，連忙叫阿蘭遲個兩天。現在想想，也許就是在這一念之間，我們改變了開開的命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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會選一二三這天，純粹是因為好記，我們下午兩三點來到產房後，本來想說催一催，在午夜十二點前生完結束這件事。然後護士卻對我們說，每個孕婦因為體質的關係，對催生的反應不一，藥效有可能在二十四到四十八小時才會發揮作用。阿蘭聽到當場傻眼，原本像是來洽公的心態，哪知變成要長期抗戰。換上粉紅色的產衣後，阿蘭坐上鋪好產褥墊的電動病床上時，她還慶幸有把手機和平板充飽電，想說等待的過程中，可以玩遊戲打發時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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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時，阿蘭也一直說服肚子裡的開開，在一二三當天能出來，只是因為她喜歡這個數字。我不信開開聽得懂人話，或是生產是他所能決定的事情，所以我就低頭玩手機遊戲，準備渡過無聊的，充滿藥水味的夜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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誰知一個小時後，陣痛就開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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傳說中的陣痛，終於讓我在三十九週之後，等到了。連結阿蘭肚子的胎兒監視器將這鬼魅似的陣痛捕捉下來，化為忽高忽低的峰谷，但也無法轉譯成體現在她身上的苦楚。隨著阿蘭間歇性的皺眉，抓緊欄杆，掙扎，甩頭，前後搖擺，嘴唇發白，呻吟，嘶吼，陣痛仿佛永無止盡，只要阿蘭不暈倒，它就會在下一次襲擊時增加劑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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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所能做的，只有在旁邊以冰冷的聲音，說著：「深呼吸！」唯有將自己的聲音變成枯燥乏味，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語調，才能一個字一個字鑽入阿蘭脹滿苦楚的大腦中，讓她用控制呼吸，來轉移注意力。於是阿蘭一痛，我就在她旁邊冷靜地說：深呼吸……慢慢地吸氣……吐氣……吸氣……吐氣……。只有無視於阿蘭的痛苦，才能真正幫助到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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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怎麼減輕，當護理師前來內診後，卻無情地告訴痛了兩個多小時的阿蘭，她的子宮頸只開了兩公分，而要達到進產房的標準，是要開到八公分以上。早先在進產房前，她還信誓旦旦說，能忍痛，不可能打無痛分娩。這個晴天霹靂的噩耗，讓她理智線立刻斷掉，她以為已經痛到極限了，這兩到八公分之間，短短六公分的距離，對阿蘭來說，就像是六公里的痛。於是阿蘭問我：「我可以打無痛嗎？」我說可以，阿蘭又問：「這樣會不會不好？」我跟她說，重點不是能不能忍痛，這不是忍痛大賽，重點是把小孩生下來！然後就去簽同意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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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痛分娩是脊椎麻醉，得請麻醉醫師來操刀，但護理人員聯絡之後，卻告訴我們麻醉醫師最晚十二點以後才有空，當時只不過是七點多，阿蘭聽到後，瞬間絕望。只要痛，阿蘭就開始甩頭甩手，就像是瘋子一樣，我沒阻止阿蘭，因為這樣她會比較好受，只求她不要太用力，否則到時候生小孩會沒力。護理人員看阿蘭這崩潰，就問她要不要使用肌肉注射的止痛劑，她當然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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止痛劑打完，阿蘭又與陣痛共處一室了一小時，護理師再次內診，驚訝地說：「八公分了！針不用打了！」這時，意識到剩下最後一哩路的阿蘭，力量又回來了，趕緊叫我給他喝蜂蜜水，好讓自己有力氣迎接第二產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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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生的主治醫師伴隨兩名醫師與兩名護理師，一共五個人，擠在小小的病床邊，兩個人在阿蘭陣痛用力時擠著她的肚子，其他的人則是處理點滴、監控儀器、替換產褥墊，我的任務則是在阿蘭虛脫時，把蜂蜜水遞給她。現場就像是拳擊比賽，每一次的陣痛用力，都是一回合，而對手就是要讓小孩的頭頂，擠到陰道口，這樣才能進入第三產程。而我就像是阿蘭的教練，在阿蘭結束上一回合時，遞水給她，告訴下一回合怎麼用力比較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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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小孩的頭露出來後，眾人將阿蘭移到開刀房擔架上面，推入產房。產房裡，異常明亮，所有人穿著綠色的手術衣，很像電影場景。阿蘭的腳被高舉，下體被罩著綠色的無菌布，三個人窩在前面像是在做研究，吊著點滴的阿蘭，臉上照著強烈黃光，非常無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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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到十分鐘的時間，醫生大喊出來了出來了，緊接而來的哭聲，是開開生命中的第一次發言。攤在小小的診療台上，護理師為開開清理身上的羊水、血漬，秤重、幫她蓋腳印，待清潔乾淨之際，抱到已經將胎盤排出滿頭大汗的阿蘭身邊（可能是燈太熱）。這是阿蘭首次不是透過超音波黑白銀幕，看著聽話的開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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開開被護理師帶到育嬰房以後，我和阿蘭在病床上開檢討會，討論整個生產過程的細節，阿蘭覺得奇怪，為什麼不像電視上演的，看到新生兒時，會有落淚的衝動？我問她為什麼，她覺得開開只是藉由她的身體來到這世界上，是獨立的個體。其實我也沒什麼感覺，畢竟全程持攝影機錄影，還得分神照顧阿蘭，讓我幾乎忘了在拍女兒生產的過程。不過事後想想，當時很像是參加一種新生的儀式，回看當初我自己出生的時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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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蘭覺得階段性任務完成，成功在一二三晚上十點半，將開開生出來。從陣痛到生產，阿蘭花了六個小時。針對這個時間，她很不滿意，直說下次要更快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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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問阿蘭還敢生嗎？不怕痛嗎？她自信滿滿地說：「痛，我早就忘記了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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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幾個小時後，漲奶的痛，再次讓她的理智線斷掉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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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就是阿蘭幾年後，會忘記的母難日的過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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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史 20170130
開開出生第七天